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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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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獨自坐在密室裏,有些發呆, 手裏把玩著那枚未激活的信標——說實在的, 他真沒想到有一天要用這個東西。

這個東西的實用意義很低, 儀式性大於實用性,從使用率角度來講,還不如那把用來做“最後的尊嚴”的配槍高——因為星空的不確定性太大了, 各種幹擾因素使得這種信標的精確度低到離譜。而且,星際艦隊的深空戰士們都配有各自的芯片聯絡頻道,那個東西穩定牢靠,所服役的星艦會牢牢鎖定每個人的信號,真的山窮水盡要發射定位信標……

用星際艦隊內部的話說, 基本就是留個遺言,告訴大家,我死這兒啦快來給我送花。

“我記得我還在特戰隊的時候, 有一次2隊出任務,兩名隊員受到引力爆炸幹擾,迫降到一個未知星球, 當天通訊頻道中斷,我們只能檢測到信標信號,十八天又五個小時後我帶隊到達星球外空間,救援隊要下去之前我把他們攔住了, 我說情況不太對, 我們還是放探測器先下去吧。”

褚襄對危險的感知無比敏銳, 他阻攔了救援隊, 哪怕信標信號看上去非常平穩,甚至,平穩得太異常了,好像這十幾天裏都沒有任何氣象變化一樣。

“探測器一下去,我們隨行的工程師就說不對了。隨後我們偵測附近空域,在幾光年外發現即將成型的黑洞,星球離得太近,受到引力幹擾,在這顆星球引力範圍之內,時間的流速與我們不一樣。芯片信號中斷的時候,他們已經犧牲了,但因為時間流動不同,信標保持在剛剛開啟的狀態,地面時間只過了不到一分鐘,外太空上的我們已經是十八天之後。”

他低頭看了看信標:“所以你說,我打開信標,會不會是三十世紀的聯邦艦隊發現了我的信號?”

更有可能,毫無回應。

“艦長。”謝知微說,“你這叫近鄉情怯。”

褚襄怔了怔,不由得地笑起來:“看破不說破啊知微,你也太了解我了吧。”

“艦長,過去幾十年,我們可是時時刻刻綁定著呢。”謝知微得意洋洋,“嚴格說起來,藍玨那算第三者插足!”

“別貧嘴知微,我知道你喜歡大胸部、高跟鞋的禦姐。”

“……看破不說破,你剛剛自己還說呢!”謝知微抗議。

不過謝知微說得是對的,褚襄知道自己就是近鄉情怯,萬一聯系不到了,只是空歡喜一場呢?那還好,因為褚襄剛從水裏爬出去那會兒,他連謝知微都沒遇到,他早就淡然接受只剩自己這件事,如果現在聯系不上,那也不算太難接受;褚襄他害怕的點不太一樣,他怕真的聯系上了,然後……時空和他開了個小玩笑,一個電話打過去,接電話的是老熟人的增增增孫什麽的。

“我至少可以肯定,那幫家夥一個個的,都少不了變成星艦學院艦隊歷史課的重要考點!”褚襄拍了拍大腿,為自己壯了壯膽,慢慢摸到信標的啟動鍵。

“唔,說起來,龍雀艦長以犧牲自己為代價,力挽狂瀾拯救整個艦隊以及商團,艦長,你也少不了變成考點的。”謝知微笑道,“而且……艦長,你最好早完事早回家,你家藍玨的蛋蛋裏積攢了不少存貨,你再不幫個忙,他就要變成爆爆蛋了。”

正忙於傷春悲秋的褚襄反應了三秒鐘,才手一抖,直接順著密室破洞,把信標丟了出去,已經開啟的信標發出穩定的信號波段,並且向大氣層內發射升空,高度會被穩定在平流層上層,在這個世界裏,不太需要擔心被飛機撞下去。

“謝知微,你又從哪兒學的黃腔!給我清空你的不良庫存!”

罵完謝知微,他重新站起身來,沒有太多時間用於傷感和懷舊,他面前還堆著一大堆未完之事,即便不再是單兵戰力逆天的星際特種兵,即便不再有一發滿能量射擊能打穿半個小行星的母艦主炮,褚襄依然是褚襄,龍雀依然是龍雀。

而且,還有人在等他呢。

他從星空,穿過時間與空間,落到地面,並非失去了歸屬,他找到了新的戰場,新的征途,以及,等他的人。

“艦長,我能不能提個建議,你以後和藍玨滾床單,能不能不要在床上還裝模作樣地說敬語,你來一句‘請您輕一點’差點嚇得我三天不敢開機。”

褚襄語氣危險地問:“你敢偷聽?”

謝知微呆滯,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打自招,嚇得哇地一聲解釋:“不是,那次是藍玨撲得太快,不能怪我關機慢了啊!”

褚襄一聲冷笑,這才是真的差點把謝知微嚇得三天沒敢開機。

……

最後褚襄看在可憐的戰友情誼上放過了謝知微,沒有動用艦長權限強行清空謝知微的文包。

劫後餘生的謝知微激動萬分,認真投入到了新軍校的教材擴充事業之上。

新年之後,唐國新的招賢令又隨著發行的周報飛出了國都,貴族叛亂那點事雖然是一時間茶餘飯後的談資,但畢竟和普通百姓沒什麽關系,國主解決得幹脆漂亮,完全沒讓一個普通百姓受到波及。

但新的招賢令不一樣了,這一次面向全國、甚至是其他各洲諸侯國,只要願意都可以來——國主要成立一個叫做“國立科學院”的玩意兒。

“這是個啥玩意兒啊?”

新年的餘韻還沒過去,沒開始上工的人們熱愛串門,大家聚在一起,喝著酒,就開始聊聊那些大人物們弄出來的、看不懂、也沒聽說過的東西。

“這就是門客吧?我聽說,帝都天衍城那邊的大貴族,都會養好多門客,最厲害的有人有三千門客。”

“對對,還收容其他諸侯國的有才之士,那玩意叫……卿客!”

“不對,叫客卿!”

事實證明,這既不是養文人墨客賣弄風雅,也不是貴族們豢養的私家門客。

“科學,便是我們認識世界、了解自然、創造新工具的方法,是格物致知,也是形而上學,更是我們在學堂裏聽先生講的每一個字。我們吃飯有吃飯的科學,可以告訴我們怎樣吃才好吃,才健康;我們種地有種地的科學,什麽時候播種什麽時候施肥,這就是自然的科學;我們講話也有講話的科學,你不能把隔壁七十歲的婆婆稱呼為妹妹,這就是說話的科學……”

——《唐國周報》的特約撰稿人這樣寫道。

“大人——”村頭趕來聽念報的村婦猶猶豫豫地舉起手,“大人,俺家爹爹會熬藥湯子,種地之前撒一撒,不長蟲子,這叫科學不?”

“叫啊。”負責來宣傳的官員擡了擡,“有配方嗎?願意帶上配方,到科學院做農業實驗工作嗎?”

於是各地都知道了,“科學”可以換錢,急忙回到家,敲鑼打鼓開始搜尋自家有沒有“科學”。一查,還真的來了不少毛遂自薦者,以民間機關術士、手工藝人和大夫居多,但其中混雜了不少坑蒙拐騙的。

藍玨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一個穿著樹葉子和羽毛、把臉塗成紫色的詭異女人,這個女人在他身邊蹦跶了好半天,煞有介事地掏出一張紙,一口水噴在紙上,紙上出現了一個鬼臉。

“國主哇,這可是天降災星帶來的妖邪——”

藍玨覺得自己板著臉太久,嘴角有點發僵,他揮揮手:“拖下去。”

“啊啊啊——國主!俺這個可不能不當一回事啊國主明鑒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

藍玨想笑,是因為在準備這些事情的時候,褚襄通過視頻通訊,已經把他所能想到的各種巫婆神漢全都給他演了一遍。視頻那頭原本端莊優雅的公子做出一個個搞笑的鬼臉來,相當惟妙惟肖,剛被拖下去的神婆就是這幅齜牙咧嘴的表情。

除了這些搗亂試圖騙錢的,藍玨的確找到了他們此次大規模招賢的重要目標。

他看了看面前的士兵:“你說,你對石油有所研究?”

“是。”士兵回答,“我爺爺管這個叫‘石脂水’,他教過我制作鉆頭,有的石脂水深藏在地下,需要費些功夫,用竹竿子一頭固定好鉆頭,最深我們能向地下打一裏地還多。取出的石脂水可以燒火,比木材好用得多,也能煉藥……但我們鎮子上後來不讓買賣石脂水了,當時東唐國來了帝都的星官,說那是不詳之物,會引發災禍。”

的確,褚襄早提醒過藍玨,這是雙刃利劍,一旦操作不當,爆炸、火災都有可能發生,士兵說當年鎮子裏遇到夏季高溫,沒處理好市場上的石脂水,正趕在大家趕集的時候燒起來了,死傷不少,東唐國原本極其信任曲淩心那幫占星的,星官說這是妖邪汙穢之物,會帶來災禍,於是再也沒人敢用了。

士兵登記了個人信息,從軍隊普通小卒,調進了“科學院”,換上了統一的白大褂制服,被領進專門的提煉實驗場地,好端端一個壯漢差點掉眼淚。

“要是早遇上國主,我爺爺他也不至於被當成賣弄邪術的妖怪給打死。”

……

大漠綠洲,大金帳反叛貴族戰敗的消息不脛而走,留守綠洲的守軍不甘如此,準備拼死一搏,哪怕能在最後關頭殺傷古牧,那也算不得慘敗。

他們沈溺於殺戮和覆仇,並沒有註意到自家的奴隸們表情怪異。

奴隸們連比劃帶唇語,圍著朱九問個沒完沒了。問他中原人都吃什麽啊,中原人的孩子生下來不當奴隸嗎,也會問,古牧大首領真的願意放奴隸自由?

“當然真的。”朱九向他們承諾。

於是一批一批聽故事的人若有所思。

自由……那是什麽滋味啊?

駐守在外的大軍不著急清繳殘餘勢力,配合朱九他們的行動,蘇靳帶著一小隊銀鷹留在古牧的大營之中。

遠處,火光燃燒了起來。

古牧接過蘇靳遞上來的望遠鏡,看了看:“好大的火,這是怎麽做到的?那火竟然在沙地上蔓延起來了?”

蘇靳點了點頭,放慢比劃的速度,配合口型,古牧勉強理解他的意思。

“你是說,你們褚先生告訴你們,可以用那種黑色的水來制造火?”古牧覺得非常不可思議,“我想起來了,他與我說過,我們兩國聯合,他要我們那種黑色的水。大漠巫醫們偶爾會用那種黑水治病,但他們不太敢用太多,一旦燒起來,那可不是好玩的。所以……你們褚先生是知道那種水可以點燃?”

朱九帶著銀鷹,以及被煽動的奴隸們,將石油在各處點燃,綠洲附近有過石油噴出地面的記錄,所以褚襄斷定此處石油埋藏很淺,朱九他們挖了不大一會兒,就從地底弄出了油。

古牧翻身上馬:“傳令,全軍上馬,咱們不等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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